作者:徐敏
队伍:浙江队
在一些时刻,在白发苍苍的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拿着笔画一个圆的时候,在半躺在床上咳嗽得像一个破风箱呼啦呼啦的老人嘴里重复着词语“小船、房子、鱼”的时候,在那有着纯净的眼睛和深深的鱼尾纹的老人善意而茫然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残忍。
我对他们的残忍。残忍之处在于将大脑的衰老这一事实坦诚刺破。有些老人在做不出题目时会尴尬地笑笑,然后喃喃,老了老了。有的老人在一开始就会不停地重复,记性变差了,脑子不行了。他们中的有一些年轻时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是大江南北闯荡的商旅,然后他们老了,身体的各个部分开始萎缩,包括最重要的大脑。
时光对所有人的残忍。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头,把风霜染在少年的双鬓,把岁月的风声吹进骨缝,用橡皮擦把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抹去。
从山村到城市,从家到医院,在一次一次的奔波会面访问之后,那许许多多张衰老的面孔,在眼前交织模糊,最终变成一行文字:
“一个幸福晚年的秘诀不是别的,而是与孤寂签订一个体面的协定。”
有一些幸运的人可以拥有相伴相守的爱情,从青丝到白发;但更多的,却是爱人已逝,独留相思相忆。儿女已成家,一个人要体体面面地和孤寂相伴。生活能自理,脑子还清醒。
这让我想到一个访问过的95岁的爷爷。他的妻子和儿子已逝,留有一个小女儿每月来看几次。爷爷住在这个小山村,每天去村里大队吃专门给老人准备的三餐。一日三餐,5块钱。在访问的时候,我们本来决定下午的时候入户访问,却不料老爷子主动拄着拐杖来到了村委会。那个时候,我还在访问上一个老人,便嘱咐爷爷先坐下等一等。我的翻译小天使帮忙拿来梨给爷爷吃,爷爷说牙齿咬不动,要削成一块块的吃。于是就拿来小刀。爷爷安静祥和地坐在椅子上,乐呵呵地慢慢削梨吃。
那个时候,村委会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做访问。我在做访问的间隙抽空看了爷爷几眼。那种感觉很神奇,四周都是吵闹的,唯有他安静,安静地仿佛时间凝固停止,仿佛永恒。
这个爷爷的学历,是初中。1922年出生的老人,初中学历。
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爷爷听得懂普通话,做题也很顺利。
最后我送他下了楼梯,离开村委会。
如何体面地老去?
曾经和队友们一起感叹,现在努力一点,老了以后就可以去好一点的医院,现在多读一点书,以后可能少痴呆一点。
姑娘们的苹果肌还饱满发亮,却开始担忧起老了以后的事情。
日渐强盛的中国,是否也开始担心养老的问题?
以上,都是CHARLS的意义。